【笔耕园地】炎夏狂想

(图:张泽鼎)

文:新加坡国立大学/张泽鼎

校园生活有点像个气球,看着圆满,摸着也挺扎实,实则是空洞飘渺的。随着期末考试季的逼近,这个气球被越吹越大,这种无形的张力在最后一门考试结束的那一个瞬间到达了临界点,随即便如释重负地一声长叹,随意地蔫在地上。日子突然有了着落,浑身却也再也使不上劲了。这是怅然若失吗?这么说也难免过于矫情。回到家,甚至想不起来考完试就要狂欢作乐的豪言壮语,只想浑浑噩噩地躺在床上刷着手机,直到睡意将我劫持。

一定是在报复我对自由的无动于衷吧,一觉醒来后,新加坡的太阳便毒辣了起来。每天都是闷热的,体感40度的高温,天上寥寥几缕残云更是敷衍而吝啬。塞翁失马,焉知非福,这似乎也成了我推却一切户外活动与社交的借口,我心甘情愿地成为了空调房的囚徒:此时谁再义正辞严地和我谈论空调和全球暖化的问题,谁就是我一生之敌。可即便隔着窗户与水泥墙,我仍能感到一种愈演愈烈的焦灼,慢慢蒸发着我做一切事物的热诚。这倒有别于温水煮青蛙,起码我是一只自知处境的青蛙。可惜我也只是自知而已,奋力一跃而什么的,太麻烦了。

后来有一天,我坐在客厅沙发上发呆,永远拉不严实的窗帘总是会让一道光趁虚而入,恍惚间我发现我能看到在光中飘忽不定的尘粒,稍一失神便又无从追踪了。一会儿聚焦、一会儿失焦,我万万没想到这也能成为一种乐趣。感官突然就变得很清晰,随着瞳孔的缩放,突然时钟的滴答声也响亮,和心跳慢慢重合。然后我那毫无逻辑的联想力就驱使我起身,翻看起桌上的台历。台历。这种东西在我的记忆中,从不是我们会刻意去购买的,但在新的一年来临时,它总会早有预谋似的出现在家中。可能是去书局买文具时,消费一定数额后送的、可能是煤气公司将煤气运到家时附赠的、而那位每年都会来寒暄几次的保险公司员工……想必临走前他也会笑眯眯地递上一本吧?此时桌上的台历显示的还是错误的月份,足以说明没人定期查看了。可就是这么一份赠品,它仍理所当然地占着它的一席之地,无人质疑。

(图:张泽鼎)

我毫无目的地一页页翻阅,硬纸板和铁环摩擦发出“吱呀”声,刺耳而亲切。刺耳而亲切,似乎很久都没留意这类声音,尽管它们无处不在:楼下游乐场的跷跷板或秋千、深夜冰箱门的开合、又或是钥匙在锁头里的试探。我机械地重复手上的动作,看着日期和月份在不断变换,思绪却又回溯到很久很久以前:小学的我坐在人满为患的理发店的凳子上,不耐烦地等着,老板永远不会在等候区增添新的杂志和连环画,我只能看着墙上的老式挂历。老式挂历可比现在的有趣多了,什么黄道吉日、今日宜忌、生肖星座运势……好像还有关于赛马的信息,我也看不懂,反正是应有尽有。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,再也没见过,起码我们家不曾用了。我突然就明白了它的缺点,以及现在这种台历的存在意义:老挂历每次撕掉一页,没了就是没了。哪像现在的我,还能脸不红心不跳、不知害臊地将早已逝去的时日挨个翻看。

乐此不疲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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