写下这些文字时，母亲已走了整整十天。每敲下一个字，泪水便不由自主地涌出。虽然从山东返回新加坡已有几日，但泪水仍时常涌上眼眶。每当在外用餐，总是会想到这些美味佳肴还未曾带母亲品尝；每当翻看旧日视频，那些绝美风景亦未曾与母亲共享……泪水一次次模糊了视线。

在山东的那个小村庄，人们把母亲称为“娘”。自我记事起，娘便是肤白如玉、性情温柔的传统家庭主妇。听说，她的父亲——我的姥爷曾是村里的一名医生，家境尚可。这也让娘，虽已年过八旬，仍在那个年代学会了毛笔字与算术。尽管因时代和家庭的变迁，娘被迫远嫁到几百里外，但她在新的村庄里依旧过得体面，担任村里的会计，后来还随父亲外出做些小生意，养育了我们五个兄弟姐妹。

不追求养生美食

娘不同于那些爱谈论养生与家庭琐事的主妇。自我们兄妹有记忆以来，娘从不追求美食，她总说自己“什么都不爱吃”。鸡鸭鱼肉，她不爱吃；新鲜的瓜果，她也不爱吃。年少时，我只觉得娘真是“傻”，长大后才明白，她不过是将那些在我们眼中珍贵的食物，让给父亲和我们这些孩子。她总是默默地吃着大家剩下的东西，哪怕只有一碗清汤，她也从无怨言。

娘生命的最后几年，哥哥姐姐每次探望她时，总会带些好吃的东西。娘起初总说自己不爱吃，直到姐姐威胁道：“你不吃我们就扔了。”她才忙不迭地应道：“爱吃，爱吃。”事后，她还会偷偷告诉邻居，孩子们又给她带来了什么好吃的。

为儿子读书而发怒

在我们那个村子里，少有孩子爱读书，哥哥姐姐也不过是中小学毕业，因此父母并未对我寄予太高的期望。即便在小学时，我已显露出优异的学习天赋和韧劲，父亲却仍未曾动摇，在我小学时还曾建议我辍学。温顺如娘，平日里总是顺从父亲，唯独在这件事上，她异常坚持，甚至罕见地发了火，坚决要我继续学业。

若你认为娘是因为了解读书的重要性才如此坚决，那你就错了。虽说她生前常为自己当初的坚持而感到得意，但她也坦诚：“没想到你能发展到这样。”在我看来，娘的那份坚持，更多源于她对我这个幺儿的无私之爱。

再也不见身影

这次回山东奔丧，由于娘的遗体停柩在家乡的村庄，我再次踏上了那片故土。车子一驶入村口，我的泪水便再也止不住。记得我上高中时，每次骑着脚踏车外出，娘总是送我到胡同口，直到看不见我的身影，才肯回家。而如今，当我再次回到村口，却再也见不到她的身影……

娘自中年起便体弱多病，但多为神经衰弱等小毛病，即便后来诊断出心脏问题，也并不严重。自父亲十多年前去世后，她独自一人生活，平日里买菜、做饭，偶尔与邻居结伴逛街。然而，自从去年5月摔了一跤后，她似乎迅速衰老，尽管后来还可以坐轮椅外出，精神状况却已不如往日。

记得她第一次在视频通话中告诉我，她不想活了，还说梦到过世的亲人来接她。我轻声安慰她，那不过是梦境，生活仍有许多美好。然而，放下电话的那一刻，我已泪如雨下……

家乡已然成故乡

娘去世前的那个周末，我像往常一样与她视频通话。她话不多，大多数时候都闭目养神。我心里很难受，却也以为这只是老年人的常态，没想到噩耗竟然如此突然，再见已是阴阳相隔。

父亲十多年前已安然离世，如今娘也走了。当我走出村中的老宅，思绪如潮，再次泪流满面。是啊，记忆中那口压水井旁的枣树，早已不见踪影；记忆中一家人欢声笑语共聚的时光，早已随风而逝。

家乡，因为父母的离去，已在我心中空落了许多。从此，再次忆起，便只能称作故乡了！

请点击《城市呼吸》系列报道，阅读更多文章。

本文为作者观点，不代表本网站立场。